在勐巴纳西的撒翁拉江边,有一座小小的竹楼在大风中摇摆着。多兰嘎每日对着竹窗,凝望着飞过窗前的各种鸟雀和变化无穷的云朵入迷。在缅寺里赕佛的日子,他也来到锣鼓喧天的缅寺,但他不在那边祷告,也不在那边滴水,他只是 用自己的眼睛盯住进出缅寺的人的脸孔。缅寺里诵经的声音停止了,行人渐渐地散去,宰典也熄灭了。多兰嘎披着他那花格棉毯,笑着唱着,又回到那在风中摇晃的竹楼上来。他采来了很多花瓣和竹叶,把白日所看到的脸孔一个个地画下来。他画了七天七夜,每日画出七种区别的脸孔,七天就画出了四十九种区别的脸孔。从此,他把这些脸孔不停地描在缅纸上、土布上、彩缎上,卖给赕佛的人。他靠这些收入换了粮食和用具,生活一天比一天过得好。他一天一天不 停地画着,十年的时间过去了,他画的画堆满了整个竹楼。 在一个大风的夜晚,有一个披着黑棉毯,戴着黑包头的人,走上那摇晃的竹楼,轻轻敲了敲多兰嘎的门。 多兰嘎放下了手中的画笔,他在指头上沾了一点唾沫,直到拨亮了油灯灯芯,才启齿问道:“ 是谁呀? 这样的深夜,连猫头鹰也歇进树林,你还来找我,有什么事呀? ” 门外的黑影说道:“ 我是叭英的使者, 是掌管全勐人魂灵的死神。” 多兰嘎听了吓得不寒而栗,他披紧了毯子,绕了绕散乱的包头,走到门边打开了竹门。那个满身黑得像煤一般的死神,跟着他走进了房子。多兰嘎也有一些懊悔,不该让他来到自己身边,但他毫不惧怕地提起画笔来,继续画那个少女 的脸孔。 死神看到他毫不在意的样子, 就说:“ 走吧! 我们的好人,叭英还在等着你呢! ” 多兰嘎拿起自己的画笔犹豫了一会,说:“ 请求您转告天神吧! 我得画完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脸孔。” “ 不行啊! 这是叭英的下令。” 他一面说着,一面走到多兰嘎的小篾桌前。多兰嘎的这幅未完成的画像,使他大吃一惊,他眼睛直盯盯地看着,嘴里不停地在赞美。多兰嘎提着颤动的笔,仍在一笔一笔画着脸上的细纹。死神为了要看到这张从未见过的佳丽像,只好临时脱离了他,悄悄地回到了天上。 “ 多兰嘎来了吗? ” “ 天神啊! 他正在画着世界上最美的脸孔啊! 我不忍心把他带来。” 天神红了脸,青筋在他脖子上暴起来,愤怒地骂道:“ 你必需在星星没落以前,把他带来! ” 死神又从天上降落到茫茫的丛林地带, 他沿着茂密的椰子林找到那灯光亮亮的竹楼。他推开门,走到多兰嘎的身边,嘴贴着他的耳朵,把天神的话转告给他,但眼睛却望着那幅画入迷。 冷静的多兰嘎在画完最后一笔后,便匆忙收拾好了很多画稿,带着一对敬神的蜡条跟着死神来到天上。他跪倒在天神眼前,左手擎着点燃了的蜡条,右手拿着自己的画稿。天神看到了多兰嘎,他暗暗地笑了一笑,说:“ 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名的画匠,你把人世的脸孔都画熟了,此刻就留在这里做画神吧! ” 多兰嘎的眼泪从脸上流到他的画上,他压抑住自己的哀痛,没有让哭声从喉咙里发出来。他拜谢了天神,吹熄了蜡条,随着死神走出来。死神把多兰嘎领到了生神的身边。从此,他便一直坐在生神的身旁,当生神把生命送到人世的时候,多兰嘎便从自己宝座下堆着的一大堆布面的、纸的、绸缎的脸型画像里,随手抽一张交给诞生到人世来的生命,作为这个人的面孔。 但自私的多兰嘎神,却把画在彩缎上最悦目的脸形藏了起来。所以有很多傣族的母亲,在她妊娠的时候,总要带着鲜花来祭奠多兰嘎神,祈求他把那些藏起来的彩缎上的佳丽脸形,赏给自己将要生下来的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