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启超《清代学术概论》系统地评述了明末至当时二百多年学术思想发展的基本概况。梁启超在该书的开篇即以欧洲的文艺复兴相比附,认为有清以来的学术也是以“以复古为解放”为其本质特征的。
清代的各种学术,都表现为对古代思想资料的不同态度和不同解释。但在这不同的态度和不同的解释之间又有着内在的有机联系,共同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:“清代”。
梁启超依据清代在不同时期所呈现出的特点,把整个清代划分为四个不同的发展时期:启蒙期,全盛期,蜕分期,衰落期。每一时期各有其主要的代表人物。梁启超先以综述的方式,总论各期的主要思想和表现形态,然后再对各个时期加以分别的评述。 ·
梁启超认为启蒙期的特点是:旧思想的兴盛期已过,并已丧失了活力,成为时代前进的阻碍。启蒙即是对旧进行攻击和破坏,这一时期的重要人物都把主要精力用于破坏,但建设的精神也开始孕育。
启蒙期的思想理论大都比较粗糙,缺乏条理,但却是气势磅礴的。此后即是全盛期。进入全盛期时,对旧的破坏已经完成,旧的抗拒力已降至最低点,新生的思想从内容到方法日渐丰满,并为人们所普遍接受,终至成为“时尚”。全盛期之后是蜕分期。
新思想的统治地位确立后,学者们开始进行专题研究或应用新方法研究领域的问题。由于环境的变化和新派别的产生,分歧日渐产生。新生之派与旧有思想又形成了对峙的局面。这是蜕分期的特点。此后,便进入衰落期。
此时,新思想的精要之义已被阐发净尽,内部的派别公开,相互倾压,缺失日显。吸引力逐渐丧失,并成为社会进化的思想障碍。接踵而至的又将是新的启蒙期。梁启超认为,古今中外的都要经历这四个时期。
梁启超认为,清代是以对宋明理学的大为出发点的,这也便是启蒙期的到来。这一期代表人物有顾炎武、胡渭、阎若璩。
梁启超对顾炎武的思想业绩评价甚高,他指出,以顾炎武为代表的启蒙派,力反晚明王学末流“束书不观,游谈无根”的学风,大倡“舍经学无理学”之说,使思想学术重新回到关注现实的“经世致用”的方向上来,打破了理学家的独断。
这是四五百年来思想界的一次大解放,开启了清代的发展方向,影响深远。梁启超对顾炎武的治学方法加以总结,并概括出“贵创”、“博谭”、“致用”三个特点。在同一期中,还有黄宗羲的具有色彩的反思想和王夫之“天理即在人欲之中”的进步主张为梁启超所特别重视。梁启超对启蒙期所出现的诸家并起、大师如林的局面,作了时代背景的考察。
他认为,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,原因有四:其一,恰逢晚明王学末流极度空疏之后,人心厌倦,学者大都返向沉实的学风。其二,经过大之后,社会比较安定,人们可以从容地治学。其三,满族入主中原,有志节者耻于向满清低头,而把所有精力用在了学术上。其四,旧学派权威已丧失,而新学派又未形成系统,没有“定于一尊”的垄断,自由的学术研究繁盛。
清代的全盛期以戴震、惠栋为代表。在启蒙期因怀疑经书的真伪而产生的考证学,在全盛期已成为整个学术界的研究主题。其代表人物都是考证学的大师。
梁启超认为,戴震治学之精深,远胜同期的惠栋。戴震一生治学的最得力处即是“不以人蔽己,不以己自蔽”。这是治学之人难能可贵的实事求是精神。
在梁启超看来,戴震的《孟子字义疏证》已超出了考证学的范围,要有自己的哲学建树了。戴震所呼“酷吏以法杀人,后儒以理杀人”实是震聋发聩之语;在全盛期与蜕分期之间,章学诚的地位很重要。梁启超认为,章学诚著《文史通义》,倡言“六经皆史”,实为乾嘉以后思想解放的源泉。 ·
清代既经乾嘉全盛之后,便开始走向。的导火线是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之间的争论。经学的今古文之争由来已久,至清代今文学日盛,开风气者乃是龚自珍与魏源,康有为则是清代今文动的集大成者,其代表作品为《新学伪经考》和《孔子改制考》及《大同书》。
梁启超对其师康有为的思想既有尊崇,又有批评。梁启超认为,《新学伪经考》可谓思想界之飓风,而后两书则可以“火山大喷火”和“大地震”相比拟,大有益于人们思想的解放。但康有为在其《新学伪经考》中任意裁割客观史料,曲解强辩,犯了主观臆断的错误。在《孔子改制考》中,康有为为树孔子为教主,不惜杂以迷信谶纬之言,神化孔子。
梁启超给自己对“今文学派”的宣传运动所做出的贡献也作了“客观”的评价。他认为,“启超之在思想界,其破坏力确不小,而建设则未有闻。晚清思想界之粗率浅薄,启超与有罪焉。”他将自己同康有为相比较,认为“有为太有成见,启超太无成见”。
梁启超对谭嗣同的《仁学》给予很高的评价,对其“冲决网罗”的勇气尤为表彰。此外,梁启超还对古文学派的章太炎的思想及晚清思想界的“伏流”——佛学作了简要的概述,对“西学东渐”的过程及影响也作了比较平实简要的回顾。他认为,晚清西洋思想运动的大不幸在于:西洋留学生都没有参与进来,宣传西学的大都是些不通西文的学者,这减弱了西学的影响。